陈升这个怪怪的老头。明明是他的北京一夜,我是听了信的版本和萧敬腾的版本才爱的。仿佛只有一个潇洒削瘦刚毅的背影才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其实细想之下,旧日的繁华被今日的靡丽取代,其中有种种无奈;昔日美眷如花变做斑驳木门后的苍苍百发,其中有种种别情;这或许是人进中年的陈升们才写得出吧。
我只道是近乡会情怯,却不料这首歌也会让我患得患失的。想听又怕伤情。
信的版本

我爱煞了西皇城根儿那道路两边,用竹竿打下就可以吃的槐花。小时候上学前,心里头莫名地觉得东皇城根儿和西皇城根儿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西边什么都好,东边啥也没有。院子里面都要种石榴树和美人蕉,偶或也有君子兰和令箭荷花。原来北京真的是有百花深处的。街坊邻居总会有人养鸽子,被猫一追呼啦啦飞起一片。猫都在瓦片屋顶上晒太阳,不到敲饭碗的时候不肯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东四-十条和东-四十条的小段子。早知道就该普及一下“四牌楼东,四牌楼西,四牌楼底下卖估衣~“。
后海在变成现在的灯红酒绿以前,只是所有住在那附近的人共同的后花园。相比现在的游乐场,那里只有滑梯和秋千,和一架特别破烂的灰色飞机歪在角落里,机尾上面的红五星鲜明亮丽的仿佛不曾褪色过。我们每天就穿着小裤褂,溜溜达达地看着钓鱼的钓鱼,遛鸟的遛鸟,下棋的下棋,游野泳的游野泳。我们还老跑在恭王府前面那片小空地跳房子,画得红红白白的一地,也没见有人管过。
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柳荫街,不知道什么时候叫做元帅街了。觉得柳荫街才是大名,用不尽的春意盎然,元帅街也太趋炎附会了。地名本来都是这么信手拈来的,羊拐子啦,仓米啦,西煤厂啦,棉花啦,缸瓦市啦。元帅进了柳荫街可能图的就是个恍若桃源处清静自在,何苦又硬生生起个俗名来?中秋节的时候去北海看花灯,船舫划过的湖面映着灯光,把整个儿世界都带的荡漾起来。中秋节前后人多天黑,每年都会和家人走散,逛来逛去倒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找人。
小学的时候搬家到海淀这块蛮夷的地方,第一天上学别的没记住,就发现外城的孩子比内城的孩子打架骂人都彪悍了好多,跟老师说话也生猛。下了课我绕着中关村居然也没找到个卖糖耳朵卖炸糕的地方,心里别扭了好久。
后来上中学,也慢慢爱上了白颐路杨树间穿插种的迎春和丁香,花开一片,鹅黄的明亮,淡紫的清雅,粉白的柔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段白颐路以前叫中关村南大街,再以前叫大华路,因为路边有个大华衬衫厂,再以前叫大泥湾(土得掉泥),顾名思义,是个夏季夜晚可以听取蛙声一片的地方。科南路那条路以前没有名字,只是一条分开双榆树和知春里的路而已。双安商场那里以前好像是北京手表厂,不知道是不是卖了地,如今迁到昌平区了。往北往北再往北?西边过了海淀黄庄,东边过了中科院家属区,都可以用一个词形容-一无所有。即使有中科院研究所,北大,清华,北航,北语的大小知识分子,那片也是一片苦寒之地。
突然,一无所有就牛了,苦寒之地就火了。
时间转眼就到如今。
